海洋无界 人河一家 —— 巴拿马运河边的奋斗者

晨观太平洋日出，夜赏大西洋日落，地球上唯一有此享受的是巴拿马。它充满热带风情、活力四射，旅游业占GDP8.6%。巴拿马人热情坦诚，热爱属于自己的自然生态与环境，热爱自己的运河，这里是他们中几位文旅人的素描和小片段。

海边观日落（图源：ATTA/Hassen Salum）

巴拿马人命运的纽带

巴拿马运河于1914年通航，被誉为“世界7大工程奇迹”，是世界最重要的贸易资产之一。运河日夜不停，年通行约14000艘船。它是巴拿马的经济引擎，带动了港口、服务、金融、保险、商业等重要产业的繁荣。

巴拿马运河闸口之一（图源：巴拿马旅游局）

运河对巴拿马的社会与人文影响同样巨大：建立了查格雷斯国家公园 (Chagres National Park)，以保护运河的水源；种植 380 万株树苗保护雨林和土壤；实施运河区域土地所有权计划，交付了近9000份居民产权；组织带动青少年关心水资源和环境可持续性问题；义工贡献了 20多万小时的服务…… 运河深度地影响了社会生态，并不断地带来种种变迁。它是巴拿马人经济命运的纽带，人们爱戴它，同时深怀敬畏感。

运河也带动了旅游业务，是入境游客的必访之地，也有穿越运河的船运产品。结合水上水下、山上海边、文化历史与地域性等旅游资源，巴拿马的旅游产品颇有发展空间。

但是气候的恶化使运河水位下降。根据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的信息，过去20多年里，运河经历了8次最强风暴和连续3年的最严重干旱。运河输送船舶日耗20多亿加仑淡水，还要为日益发展的巴拿马城提供饮用水。运河当局正在研究可行性方案，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复杂。这一挑战威胁的不仅是巴拿马，也是世界经济的生态系统。今天巴拿马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懂得运河的意义。

生态保护区里综合经营的典范

清晨鸟语吱喳，窗外云烟氤氲，山峦葱郁，查格雷斯河 (Chagres River，以下简称“查河”) 蜿蜒淌过。这里是甘博阿热带雨林度假村 (Gamboa Rainforest Resort) ，占地340英亩，位主权国家公园（Soberanía National Park）深处，毗邻运河。

甘博阿热带雨林度假村（图源：甘博阿度假村）

度假村主东伯尔（Bern）家族22年前租赁了国家公园一角，打造了酒店、会议与娱乐设施+旅游产品，有160多间客房、4家餐厅，还有钓鱼、夜间观光、山地自行车、滑索、夜猎、皮划艇等旅游产品，适合家庭的有蝴蝶园、植物园、船游等。

这里离首都仅35 分钟车程，接待过许多高端国际会议，包括联合国与世界银行会议，我们的国际探险旅游协会 (ATTA) “拉丁美洲探险NEXT”活动也在此举行。

空闲时我们到“树獭中心”看它们的超慢动作和笑脸小表情，到山顶观望忙碌的运河，乘船在加通湖（Lake Gatun）观赏卷尾猴 (Capuchin Monkey)、海龟、鳄鱼等。

加通湖(运河的重要水库)皮划艇（图源：巴拿马探险旅游公司）

甘博阿也有历史遗产：河底沉睡着一个1600年代的西班牙人居住区；“管道小路”（Pipeline Road）是1940 年代盟军开辟的石油管道通道，未完工，今天是350 多种鸟类蝴蝶和野生动物的家园，是奥杜邦协会（Audubon Society）观鸟者的最爱路线；还有1960年代美国宇航员的热带雨林训练基地和附近Emberá 土著部落。

热带雨林鸟类（图源：甘博阿度假村）

见我关注可持续问题，销售经理Mayuli专门带我参观了一圈。蔬菜和香料园地自产有机作物；芒果丰收时自制果酱；母鸡们不负众望日产两个鸡蛋；疫情中冒然出现了几个大蜜蜂窝，酒店顺势开辟了“观蜂之旅”和蜂蜜产品；树獭们都是从野外救回的幸运宝宝；厨房费油经处理后作为洗衣房燃料；酒店废水处理后才能汇入河内；计划中的太阳能设施建成后将替代相当一部份电源。

守护这片雨林的当家人是赫曼（Herman Bern Jr.），他是伯尔酒店及度假村（Bern Hotels & Resorts）的总裁，也是第二代。他曾做过大大小小的工作，体验了一切。公司现有8家酒店和度假村，1,500多名员工，是巴拿马最大的私人酒店集团。本土企业的强大是巴拿马经济可持续的重要保障，尤其是像伯尔公司这样把企业社会责任（CSR）明文公示、不敢懈怠时，它们将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积极力量。

探险旅游产品的先锋

查河是运河所依托的重要水源，是巴拿马的母亲河。首创查河深度游产品的“巴拿马探险旅游公司“（Adventures Panama），27年来专注于高品质体验。公司主东哈威尔（Javier Romero）身材消瘦，1.83米，戴一副斯文的细黑边眼镜，一问果然是读书人，持美国普渡大学机械工程学士学位和MBA，因为热爱大自然走上了旅业之路，一干就是30年。

哈威尔的一日游惊喜不断。直升飞机先带我们飞越国家公园上空，降落在上游河滩后，7艘漂流船齐下查河！漂流难度3级，局部水流湍急，两岸山高陡峭，吼猴（Howler Monkey）叫声不断。突然间暴雨降临，雷鸣闪电天昏地暗，我们全身湿透，雨水汗水洗面，领教着大自然的威力，屏住气慢慢划行…… 事后大家有同感：在暴雨中漂流，洗净身心酣畅淋漓，十分爽心！

漂流查格雷斯河（图源：巴拿马探险旅游公司）

之后乘土著小伙的机动独木船到了土著人Emberá的部落。人们都聚在大草棚里聊天编织，击鼓跳舞，销售工艺品，给我们备了三明治午餐，为女客人戴上鲜花头饰。我在部落里兜了一圈，瓢泼大雨中只见狗狗，原始样式的高架草棚屋都不见门。天地一片棕土色，偶见路边有艳色鲜花。离别时人们出来送行，远远地还在岸边高坡上挥手告别。

访问土著人Emberá部落（图源：巴拿马旅游局）

最后我们在一个漂亮的私人农场沐浴休整。喝着鸡尾酒，我问为什么漂流2个多小时不见别的游客，难道是私人河段？哈威尔回答：此产品后勤太复杂没有别家做，需要水陆空交通；土著马车队提前运达装备；导游们头晚就位，睡在河滩帐篷；客人走后4x4越野车运回装备；还有我们看不到的大量前期工作如修路（水路泥路石头路），加固安全设施，培训导游，为社区讲解国际标准，对土著部落提供具体指导和实物帮助，等等，供应链太复杂！只因他在河边长大，能够协调一切，27年后仍是独家经营。

感叹哈威尔对这个地区的影响力，他带动了劳动力市场，疏通了供应链，促进了山上拉美人和河边土著人的认识与合作，提高了社区的收入，给了游客们独特的体验。疫情后他的新产品“穿越查河看运河”（Panama Canal through the Chagres River）是原生态的升级版，包括在土著部落过夜，产品可灵活定制。他说因为爱查河选择了这条路，而且从未后悔过!

女性华人血统的代表

安妮·杨·J（Annie Young）是巴拿马旅业响当当的名字。曾祖父来自中国，从小她受中国文化的熏陶，吃中餐过中国节。交谈中感到她视野开阔，都是影响宏观层面的点子，而且有卓越的执行力。

她经营过18年旅游公司，13年前联合创办了非赢利组织“巴拿马可持续旅游基金会”（Fundación Panameña de Turismo Sostenible)，愿景是通过旅业力量来发展和保护巴拿马的自然与文化遗产。她说：这个目标超出了“可持续旅游”的范畴 —— 不仅是减少旅业对资源的负面影响，而且要创造积极影响。“社区旅游”是其重要工具。

基金会与巴拿马旅游局 (Panama Tourism Authority) 合作，推动实现国家的 “2020-2025 年可持续旅游总体规划”（Master Plan for Sustainable Tourism of Panama 2020-2025）。具体项目很多，比如与巴拿马旅游局、自然基金会等伙伴成立了巴拿马社区旅游联盟 (Panama Alliance for Community Tourism)，与巴拿马的10 个保护区以及土著领地建立伙伴关系，开发和推广国家再生社区旅游方法（National Regenerative Community Tourism Methodology）。项目筹足了资金，实施了计划，模索出一套方法，10个社区因此增强了生存能力与弹性，项目于今年2月成功告捷。

安妮发挥了典型的NGO作用。一般NGO组织都有清晰的目标，有自己的优势和能量，有行动力很强的领军人物，在协调政府和业界的伙伴关系中能起积极的作用。安妮还有许多想法，也深知任重道远。

巴拿马探险旅游业的掌门人

疫情中，世界银行和WTTC曾分析：由于户外、原生态、参与性等特点，生态与探险旅游将是率先复苏的板块，并且增长较快，这使业界倍受鼓舞。

巴拿马旅游部长伊万·埃斯基尔德森 (Iván X. Eskildsen) 大力支持探险旅游，赞助承办了ATTA“拉丁美洲探险NEXT”活动。巴拿马各方面人士充分到会互动，与外国买家建立合作关系；全国10个社区试点的代表们也介绍了自己的经历。伊万部长3天会议未缺席，抓住机会沟通与宣传。我问他怎样平衡其它工作的时间，他说：“这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啊！”

巴拿马旅游部长Iván X. Eskildsen（图源: Haybina Hao）

此会议之前，他邀请了中、南美洲6国旅游部长聚集甘博阿，商榷地域旅游发展问题，并签署了联合宣言《向未来的旅游业转型》（Transforming towards the Tourism of the Future）。

旅游部长会议签署巴拿马旅游宣言（图源：巴拿马旅游部）

伊万获波士顿宾利学院金融学士，创立过集酒店、住宅和商业房产为一体的企业项目，重视传统习俗的保护和社区的发展，喜欢户外运动，曾靠山地自行车、划船、漂流等跨越了两大洋海岸。2019年他出任旅游部长，深知巴拿马的优势，也深知旅游业的痛点。他希望抓住全球体量为6830 亿美元的探险旅游市场。

2020年巴拿马《可持续旅游总体规划》获得了批准，标志着旅游业首次成为巴拿马的一项国策。去年10月伊万部长和世界旅游组织秘书长祖拉布（Zurab Pololikashvili）在巴拿马联合启动了“巴拿马社区旅游创新体验大赛” (Panama Community Tourism Innovative Experiences Contest)，旨在通过社区旅游来带动巴拿马的可持续旅游业。该项比赛正在热烈进行中，将于今年9月决出结果，最有创意和实效的团队将获得表彰。

伊万部长激情灵活，不知疲倦，频繁更新社交媒体，与世界和业界不停顿地交流着。他说：巴拿马是世界仅有的3个碳排放为负的国家之一，必须守护好生态系统和祖传传统，才能使巴拿马成为世界级的可持续旅游目的地 —— “成为世界级的”，这正是他的奋斗目标。

莫拉刺绣的传承人

“莫拉刺绣博物馆” (Museo de la Mola) 在疫情中诞生。莫拉是巴拿马土著库那族（Guna）的一种传统工艺，由2至13层彩色布料镂空绣制而成，用于女式上衣胸腹片。馆内有展品约300件，史料详实，展示了其发展脉络：从对称到打破平衡，从线条到人物动物，从双色到13色，色彩越多，布层越多工艺越难，故事也越复杂。博物馆用300平米的小空间，讲述了库那艺术的大故事。

莫拉刺绣博物馆（图源：莫拉刺绣博物馆）

博物馆也承载了一个友谊故事。它由巴拿马显赫的Motta家族基金会创建与经营，并有Llopis基金会和艺术品收藏家大卫（David de Castro）的支持。当年丹·阿伯托（Don Alberto Motta）曾拥有多家公司；他的好友荷西（José Félix Llopis）担任克丽丝汀·迪奥（Christian Dior）拉美代理几十年，其间收藏了大量莫拉作品，俩人都极爱莫拉，并已先后去世。2017年丹·阿伯托的儿子斯坦尼从荷西夫人处了解到收藏品的下落，决心实现父亲的遗愿 —— 让全巴拿马和全世界都认识莫拉刺绣！于是捐款建了博物馆，陈列荷西和大卫的珍藏品。

博物馆旨在宣传莫拉的艺术价值，免费开放。莫拉已成为热门旅游纪念品，为库那绣娘们带来了福祉。显然，文化遗产的传承不仅是在技术层面，还要依赖于有情怀的推动者和有效的推动机制。

莫拉刺绣2021年曾在北京展出。它与中国少数民族的刺绣有相似之处。试想未来如果两国绣娘互访观摩，将会擦出怎样的火花？

美食美饮的经营者

巴拿马连接两大洋和两大洲，上帝赐予了丰富的食材与香料，还有融合了西班亚、美洲原住民与非洲特色的烹饪风格。

长达2400公里的海岸线盛产海鲜。老城边的海鲜市场 (Mercado de Mariscos) 每天清晨开市，各类鱼虾色彩丰富，活蹦乱跳，也有冷冻的巨型鱼类。居民采购，游客们品尝特色海鲜餐，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油烟味，是体验巴拿马人间烟火的好地方。

老城区的餐馆Fonda Lo Que Hay人气爆棚。主厨荷西（José Olmedo Carles Rojas）主打高档版本的传统菜肴，“洋葱酸橘汁腌鱼”等招牌菜和新颖鸡尾酒美味精致，风格现代。他和团队超厉害，餐厅预定坐满了商务组、家庭、单客和所有年龄段的食客，没有拿不下的客户群！餐厅多次荣获 “最具创意巴拿马菜肴奖”，并登上“世界最佳 50”榜单。

巴拿马咖啡产量不高，却有最高品质的瑰夏（Geisha）咖啡豆。2019年瑰夏豆拍卖价首次突破千元，拍到1029美元一磅；此后一路飙升，2022年拍卖价6034 美元一磅，再创世界记录，由台湾黑金咖啡公司（Black Gold Coffee）拍得。Elida咖啡庄园再次夺冠，其座右铭 “咖啡永无止境”，足以演绎其在此领域多年摸索、做到极致的辛苦付出。

巴拿马城海鲜市场（图源: Haybina Hao）

回到运河的可持续问题，一个100多年历史的机械结构要适应今天持续恶化的生态系统，是多么大的挑战！答案最终还是在巴拿马人手中，只有他们懂得怎样用巴拿马方式解决巴拿马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