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火重生的凤凰

2005年飓风卡特里娜（Katrina）袭击了美国城市新奥尔良，堤坝崩溃城区被淹，夺走1,400多条生命。20年过去了，它被Time Out评为“2024年全球最佳旅游城市”。当地人曾说：“我们是浴火重生的凤凰。”（“We are the phoenix rising from the ashes"）。看看它的别名，个个都是趣味和诱惑：“大轻松”、“南部好莱坞”、“圣人之城”、“爵士乐诞生地”、“月牙城”……

戏剧性的历史一幕

1682年，法国人René-Robert Cavelier, Sieur de La Salle从伊利诺伊河经密西西比河南下驶至墨西哥湾，在河口升起法国国旗，宣布该河流域全部属于法国（相信吗？历史竟然如此简单！）1718 年，法国人建立了新奥尔良市，1763 年至1800年城市归西班牙所有，之后重归法国。

“路易斯安那购买”（Louisiana Purchase）事件最能说明新奥尔良对于美国的意义。当时密西西比河是重要河运通道，美国仅有新奥尔良港口的使用权。面临法国和西班牙交易的不确定性，美国提出购买新奥尔良等区域，出价1,000万美元。

拿破仑正值财政吃紧，且战略重点已转回欧洲，担心美洲领土被英国占领，希望与美国结成联盟，愿意售出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全部领土，要价1,500万美元。

相当于4美分1英亩！泼天富贵啊！杰斐逊总统经历了一轮内政争议和投票，于1803年4月与法国成交。此购买涵盖5.3 亿英亩领土，包括今天美国15个州的全部或部分，以及加拿大2个省的部分，使美国的领土几乎扩大了一倍！所以在某种意义上，“没有新奥尔良就没有美国”。

300多年来，新奥尔良融合了美洲原住民、法国、西班牙、非洲和加勒比等多种文化，成为文化丰富绚丽的城市。

世界咖啡馆

法式食品贝奈特饼（Beignet），是巴掌大的油炸发面块，一份3件，堆着海量糖粉，无馅无点缀像油条。世界咖啡馆餐厅（Café du Monde）竟然劲卖了162年，依然人潮涌动，7天24小时不打烊！何以如此顺风顺水？！

细看，难怪！厨房只炸面块，质量可控；主料简单，面粉、白糖、食用油、咖啡，不腐烂；价格亲民，一份约4美元；甜味和多巴胺，回头客多多；生粉多渠道畅销国内外。侍者是匈牙利大学生，他说店里有不少打工的外国学生。大家努力知足，能挣够学费，还有可爱的小费。

餐厅是名店、夜店、地标店，游客必访；百年招牌承载了城市的历史和文化，其社会和经济效益持续地为社区充电，是卓越的社区成员。飓风后主东迅速翻修，6周后重新开业，被ABC电视等100 多家全国媒体报道，标志着复苏开始。

今天它有多家分店，城里也有了不少新店，年度“贝奈特节日”专为青少年自闭症公益项目筹款，有50种新口味供品尝。世界咖啡馆带动了一种贝奈特文化，至今菜单不变，经营不变，3个油炸小面块的“世纪大戏”还在继续中......

国家第二次世界大战博物馆

民间创建的二战博物馆（The National World War II Museum）于2000年开放，着重讲述二战中美国的故事。它起始于两位新奥尔良大学教授的推进，设计师也是当地人，2004年被国会指定为官方二战博物馆。飓风后博物馆关闭，幸得多方捐赠，3个多月后重新开放。20年来共筹款4.2亿美元，规模扩大了4倍，现占地7英亩。

图：Haybina Hao

其宗旨之一是促进社区发展和文化旅游，现有会员16万，年访客量70万。除了展览、教育、研究、收藏工作外，每年还组织约30个旅游团，访问27个国家的二战战场和博物馆。

诺曼底登陆展览是一个重点。80年前英国、美国、苏联等盟军288万人（包括中国军人）、1.1万架飞机、7,000艘军舰与供给舰参加了登陆，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，次年5月德军被迫投降，9月日本投降，二战结束。展品水陆两栖 “希金斯船”（Higgins Boat）由新奥尔良希金斯公司制造，当时生产了2.3万多艘。

二战中美军投入了27艘航空母舰、9.7万架轰炸机、7.1万艘军舰、8.63万辆坦克、246万辆卡车、580万吨军用飞机炸弹、268万支冲锋枪、415亿轮弹药、2,262万顶钢盔、8.332亿吨原油…… 战争耗用的民生资源是无底洞。二战全球卷入了70多个国家，8,500万人死亡，军费超过4万亿美元（今日币值）。战争没有终极赢家，因为人类与环境和生态的惨重代价是不可挽回的。

离开时，一位老义工为我推开大门。他说一直想去中国看看，可惜太遥远。他感慨道，中国在日本侵略和二战中，战死饿死病死了1,400万人，战争不能重演…… 我瞬间有种莫名的感动，拥抱了他，这一刻，人性的善良和温度融化了战争给我的压抑感。

馆外是罗斯福铜像。他坐在长椅上，深虑的眼眸望着远方。轮椅总统连任4届，经济大萧条时，他带领民众走向了希望；与盟军一起打败了轴心国，结束了二战开始了建设。他要应对小儿麻痹症之苦，要与倔犟的夫人周旋，但他仍然在对的时间做了对的事。他的遗体从佐治亚州火车运回首都时，沿途民众送行的历史镜头，是当时美国的真实写照。

爵士乐天地

爵士乐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起源于新奥尔良的非裔社区，其基础是蓝调（Blues）和拉格泰姆（Ragtime，一种钢琴伴奏的“参差不齐”的快节奏舞曲），并结合了管乐进行曲、欧洲和旋、有摇摆特点的Shuffle节奏。

图：Rebecca Todd

它最初被评为“太疯狂”，《纽约时报》还报道：西伯利亚村民原来用锅碗瓢盆吓跑熊，现在用爵士乐。但是它新颖、充满张力，接受它的人越来越多。之后风靡全球，并衍生出Bebop、拉丁爵士等风格。

我看到的乐师都是非裔，小号、长号、键盘等演奏得如痴如醉，一气呵成，并且是即兴发挥，所以每次演奏都是“绝版”，感叹他们的默契和天赋。它的确富有感染力，不可预测，有特殊的律动感，虽然我觉得抓不住主旋律。不过又感到：或许它就是非裔为自己创造的音乐形式，使自己能放飞表演，主旋律就是领奏者的心流表达？

一些标识让我多了敬畏感：“爵士乐是少数群体的生存故事”，“爵士乐是历史传统的延续”，“爵士乐如此真诚，概括了人的感受力的广度和深度”…… 我不太会欣赏是因为缺少认知。

保留厅（Preservation Hall）是必访景点。60多年来，近20支最优秀的爵士乐队在此长驻表演，并举办国内外巡演。2006年，乐队荣获美国“国家艺术奖章”（The National Medal of Arts）。此外，新奥尔良爵士乐博物馆（New Orleans Jazz Museum）通过组织展览、演出、课程、研究，协助爵士乐在家乡的传承。

狂欢节世界  

哇！巨大的魔幻造型，五颜六色眼花缭乱，嬉皮笑脸的臭鼬，墨西哥亡灵节骷髅脸，虎视眈眈的电影《金刚》里的黑猩猩 …… 一切都栩栩如生。这就是狂欢节世界（Mardi Gra World），是大型游行花车的创作基地，年接待游客20万。人们可近距离观看制作过程，观看彩车组装，品尝“国王蛋糕”，满足一切好奇心，有意外的收获。

图：Haybina Hao

此4代家族企业从1947年起建造花车和巨型装饰品，现有600多员工，10多处场地，国内外客户包括迪士尼等等。公司的不断创新把新奥尔良狂欢节推上了更高的台阶。

飓风中这里遭遇了严重风灾。未被水淹的仓库成为红十字会和空降师的援助中心。在全城的努力下，第二年的狂欢节游行终于如期推出，花车的制作从未停止。

全城的节日 —— 狂欢节

狂欢节是新奥尔良标志性的节日，连续两周，吸引国内外游客数百万。2023年的经济影响力研究表明：节日产生了近9亿美元经济效益，是2009年的3倍；增加了州税收入1,400多万美元；市里对节日每投资1美元，就回收2.64美元；为社区提供了海量商业机会和就业机会；所有居民都参与节日，是社区最具包容性的文化活动。

游行由专有俱乐部组织，我参加了奥菲斯克鲁（Krewe of Orpheus）的队伍，游行加跨夜晚会，共16个小时，嗨到次日凌晨3点！

图：Haybina Hao

奥菲斯克鲁有31年历史，是38个俱乐部中的第一家 “超级克鲁”，有1,500名会员。它提前一年开始准备，预算约200万美元，彩车年年重新设计，会员们捐赠数百万美元的投掷礼物，跨夜晚会向社区开放，并向非营利组织捐赠晚会票和游行席位，助其筹资。

游行日上午，1,500人穿上哔哩哔哩的彩装，配好头饰、眼罩。午餐和媒体发布会后，38辆彩车浩浩荡荡驶往出发地。我的车有两层，载45人，车上堆满了几吨重的抛撒礼物，下脚无处，Comique！

晚6点游行启动。彩车招摇过市，音乐喜气高亢，全程5英里。我们狂抛礼物，路人纷纷伸手索要，呼喊声高涨，据说这种抛撒传统最早源于富裕家庭在阳台上向穷人抛面包。

我渐渐发现，路边人差异非常大。嗓门大、手脚快、敢冲的，抓了很多“宝贝”，有的脚边已堆了几大袋子；动作慢的、老弱病残、不善争夺的，基本两手空空，但脸上充满期待。可不是嘛，今晚全社会都来了，是真正的人生百态，还是帮帮那些不太幸运的人吧。于是我寻找目标，指着她或他，示意“接住！” 再抛出礼物。果然他们异常惊喜，奋力抓取，口型激动地翻出“Thank you!” 我笑着挥手bye-bye，继续下一个“靶向投掷”，真开心！

晚9:30点车队开进宏大的会展中心 (Ernest Morial Convention Center)，绕场一周。长达8小时的狂欢晚会火热之极，彩灯闪烁，音乐劲爆，几千人随着歌星和乐队欢歌蹦跳，好一个极乐世界！

舌尖上的“月牙城”

今年“月牙城”（The Cresent City）再次被猫途鹰“2024 年旅行者之选” 评为美国最佳美食目的地”（Travelers' Choice Awards，TripAdvisor）。除了最典型的两大菜系克里奥尔（Creole）和卡津（Cajun），异国风味应有尽有，我在中餐馆“点心”（Dian Xin）点的烧麦和红烧牛肉面很地道，略抚思乡之情。这里是海鲜原产地，淡水和海水的鱼类与贝类十分丰富。

图雅格餐厅（Tujague’s Restaurant）有168年历史，我品尝了它家最老式鸡尾酒“蚱蜢”、乌龟汤、Gumbo浓汤、香煎海扇贝。在大牌主厨Emeril Lagasse的梅里尔餐厅（Meril Restaurant），我点了海明威黛琪丽鸡尾酒、蜜汁排骨、松露黄油扁意面、醉猴冰淇淋，店家还赠送前菜金枪鱼和芥末蛋，款款精美！在狂欢节烹饪学校（The Mardi Gra School of Cooking）我学习烧菜：烧烤果仁糖培根、虾烧玉米碴、班尼迪克蛋配荷兰酱蟹饼，DIY了一顿早午餐！在法国市场（French Market），我品味了鳄鱼肠、穷男人三明治（Po-boys）等特色。

图：Haybina Hao

月牙城的美食传统性强、融合度高，也比较随意。比如Gumbo浓汤的烹饪，各家有各家的高招，没有标准答案，无所谓谁最正宗。人们互不争执不给压力，安心做自己的事。这种宽松和包容鼓励了创造性和共存共荣的美食生态。

 

“大轻松”万花筒

“南部好莱坞”（Hollywood South）是影视拍摄重镇，六旗公园（Six Flag）和种植庄园（Plantations）倍受影视界宠爱；《极速前进》第32季（Amazing Race）在这里决出了100万美元奖金得主。密西西比州政府的影视优惠政策卓见成效。

图：Haybina Hao

“大轻松” 举办很多大型会展和体育赛事。今年爵士乐节请来了英国滚石乐队（Rolling Stone），10月有巨星霉霉（Taylor Swift）的3晚音乐会；2025年主办第59届橄榄球超级碗比赛；2026年有庆祝美国建国250周年的“航海250”（Sail250），预计20多个国家的60多艘船船队（Tall ships，商用和军用）将航行至美国的5座城市，颂扬海事文化，新奥尔良港是首站；2027年主办美国入境旅游展会IPW，欢迎70个国家的旅游业买家。NBA篮球鹈鹕队（New Orleans Pelicans）和NFL橄榄球圣徒队（New Orleans Saints）是带动本地体育旅游的主力。

“大轻松”有大量的悠闲娱乐形式。圣路易大教堂（St. Louis Cathedral）是美国持续使用最久的大天主教大教堂，建于 1718 年。教堂外的杰克逊广场满是画师、卖艺人、占卜巫女，城市氛围浓厚。奥尔良观景塔（Vue Orleans）2022年刚开放，位于四季酒店顶部，可360度观看全城。法国区的步行city tour，有美食、建筑、夜间鬼怪等主题。此外，还有世界最古老的持续运营的有轨电车，随上随下观光巴士，水族馆和昆虫馆（Audubon Aquarium &  Audubon Insectarium），河游产品，国家历史地标遗址“橡树巷庄园”（Oak Alley Plantation），汽船（air boat）沼泽地游览等等。

飞舞的凤凰

20年前，不少局外人建议夷平某些城区以减少水灾，新奥尔良人坚决不答应，因为那是家园是历史，没有了家园就没有了传承！3级政府、私营部门和民间共同协作，改建了数十亿美元的疏理防洪系统。联邦也陆续在10年中启动了760 亿美元，作为州里的重建资金。2021 年飓风艾达（Ida）袭击时，城市经受了考验，未遭水灾。

20年后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当地人竭力保护的结果。凯悦酒店（Hyatt Regency New Orleans）当时是政府、陆军工程兵团等赈灾机构的总部。之后投资2.75 亿美元修复与升级，6年后复业。“我们是浴火重生的凤凰”，就是总经理迈克尔·史密斯的话。

凤凰在空中飞舞。这片土地总是把灾难和苦涩甩在后面，一次次保护传统，以乐观坚韧面对一切。约吧，2026年“航海250”时，来见证巨形船队的航海奇观。